楼燕儿

【朱宁】化自在 第三章

最近整个掖庭沸沸扬扬都是太子被关禁闭的八卦,为什么会是八卦,因为众仙家都一致认为太子没有错,非但没错,还应该好好嘉奖,然而,太子实实在在被关在那锁心塔之巅,至于关多久,天帝也不好下结论,九殿下正在气头上,这会去问,简直触霉头,天帝打算缓缓日子再去帮太子讨个情。

  这不,众仙家闲来无事便听那日亲眼目睹的仙君一直说,今日说了明天再说一遍,大约是平日里真的太闲了。

  “你们说说,这赤魔几百年便去打一次北海,回回遍体鳞伤他也不嫌累,这回倒好,直接灰飞烟灭,往后连这点乐趣咱都没了。”

  这赤魔几百年便犯一次北海,也不是不能灭了他,只是得折进去不少天兵天将,天帝认为不划算,每回只将赤魔打退,这事便也成了众仙家的茶余饭后之趣。

  “要我说,若偏要说太子有错,便是不听话,换成你,你敢不听?”

  “可九殿下又不会对我等下这种命令。”

  “说的是啊,你们说九殿下当时在想什么?关心太子?可这赤魔,太子应当还对付得来。”

  众小仙摇头,心想大约真是叔侄情深。

  那日赤魔进犯北海,太子自动请缨,天帝欣慰啊,他也有意让太子多加历练,但他下令和太子请缨自是不同的,哪知他刚想应下,九殿下来了。

  九殿下从未主动出现在议事天池,除非把他请来。天帝还没来得及问候一声,便听九殿下声轻意坚的说道:“不准去。”

  这是命令,天帝听出来了。可太子不当回事,他不愿意皇叔一直把他当晚辈看待,每回看他如同看着家养的猫,始终比不了外面的老虎,太子不想再当猫了,于是他开始企图说服他的皇叔。

  “侄儿身为天界太子,多历练历练不应该是您和父帝所愿吗?”为什么要拦着他?

  “你决心要去?”

  “是。”

  太子只见他的皇叔抬眸盯着自己,眼也冷,声音更冷,传音入耳,“想死我帮你。”太子愣住了,他没有想寻死啊,一个赤魔而已,还不至于,刚想再说两句,没想皇叔身边两位仙官上前将自己擒住了。

  “押去锁心塔。”九殿下毫无感情的下令。

  “是。”两位仙官立马执行。

  太子瞠目结舌,“九殿下?”见他没有反应,太子又看向天帝,“父帝?”

  天帝这会连质疑都说不出来,九殿下神情甚是不悦,接下来发生的事,让天帝庆幸,庆幸自己没有插话,否则,大约自己也会进了那锁心塔。

  太子被仙官押走后,九殿下也走了,却不是回了宫殿,而是去了北海。天帝与众仙在日月镜前将北海那日的情形看得明明白白。九殿下从不管天界打仗的事,这是头一遭介入。众仙家想,这赤魔当真荣幸,以至于,荣幸得丢了命。

  赤魔看着突然出现的仙君,这小仙虽然看着自己笑,那笑却满是嘲弄,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,赤魔气煞了,这九重天的神仙他自然不可能认个遍,奈何这小仙也不亮出法宝,否则他还能猜上一猜,只问:“来者何人啊?”

  这语气,如此嚣张,如此轻蔑,如此不屑,日月镜前的天帝和众仙家皆道,这赤魔,今日得完。

  赤魔只听得眼前的小仙不着痕迹的轻哼了一声,抬起眼刹那四面八方涌来的威压让他动弹不得,眼看着那道灵光穿透自己的身体,从身体破开的洞口开始蔓延,血肉和魂魄被一点点蚕食净化,“你?你!”赤魔望着早已佛袖而去的背影,顷刻间神魂消散,忍着爆裂的疼痛想着,天界居然请来了佛祖的亲传弟子,如此丢脸之事,天界为了对付他居然肯向神界开口,虽不甘,确死得不窝囊。

  

  天界跟赤魔打了几千年的仗,被九殿下一瞬息给平了,天帝想跟太子说,儿啊,往后你还是乖乖听九殿下的话吧。

  外界发生的事,锁心塔内的太子自然不知晓,他还是不解,皇叔为何要关着他?

  “想不明白?”

  嗯?太子这才发现皇叔不知何时进了锁心塔,这会就站在自己面前,心惊,皇叔怎知自己方才在想什么?

  “我以为,你此前去人间走了一遭,当了一回人间帝王,应该懂得许多。”

  “我只是…”只是急于证明自己,并不是故意要涉险,“我知道皇叔其实是担心我,可是,我的修为不见得会比赤魔低。”

  “我没有说你打不过他。”这些日子的修行,太子的进步可不止一点。

  “那皇叔为何?”为了不让他去,甚至不惜关着他。

  “我问你,赤魔修的是何道?”

  太子一愣,这才认真思考,赤魔修的是心魔,这本不相干,只是他自人间历劫回来后,身体里的心魔便隐隐有萌芽的趋势,平日里倒不打紧,若与赤魔一战,他无法确保自己能全身而退,到时——太子低下头,他并不把这当一回事,只是皇叔何时察觉的,他以为自己藏得很深。

  “心魔一旦生长,你觉得还能连根拔起吗?简直天真,愚蠢,无知至极。”

  “侄儿知错了。”明明想在他面前好好表现的,为何总是弄巧成拙。

  “好好反省吧。”

  太子以为皇叔让自己反省顶多便是面壁思过,哪知,皇叔直接将他丢进了虚构的轮回里,他出不去那个虚构的世界,只能面对,在里面,走过了十世的朱厚照,每一世都剜心的痛,到最后一世,他的灵魂已经麻木了,甚至已经习惯了那种痛。皇叔说到做到,让他死了十世。也当真狠心,一次不够,再给他来十次。一世尚且执念不散,再加十世,就不怕他直接执念成魔,想来皇叔对他要求严格,也对他有信心,奈何他对自己信心不足。

  九殿下是如何察觉太子欲起心魔,皆因那日一位仙君归还了初梦之环,他一时无事,想起这些日子太子那不甚明显刻意压制的情绪,他觉得应当看一看之前发生过的一切。

  于是,九殿下凭着法宝回到了宁王殁了那日,旁眼看着朱厚照,看着他疯癫一般,白日处理国事,夜间泪流不止,哭上几日空洞几日,继而又哭上几日,如此循环。朱厚照每日如行尸走肉,即便身旁一堆人伺候着,奈何他全然没了活着的勇气,自不慎落水后,朱厚照一病再也没起来过。

  “何苦呢?”九殿下不解,要死你就痛痛快快的死,不死就好好活着,半死不活是要折磨谁,不想承认这个逃避的人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儿。

  “皇叔,你在哪里?为何我找不到你,我找不到你啊…”朱厚照躺在宽大得夸张的龙床上,枯骨般的手拽着一根银色的发带,闻着昔日之物,如果不这样做,他早就疯了。

  九殿下未成想朱厚照执念如此之深,但这执念是毒,并不能化为力量,九殿下觉得,得加码,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,这才有了后来的十世。虽然那十世他并没有亲身参与,但他作为旁观者也看了整整十世。

  而朱厚照,每一世,都如飞蛾扑火一般,热烈冲动又执拗。

  九殿下叹气,他还以为经过十世,起码能让他领悟些许,没想到他硬是不回头,终于在第十世,成功让宁王心里装上他,因此,朱厚照让出了皇位,却还是抵不过命中注定的命运,因病早逝,俩人始终无法相守,这次朱厚照走在了宁王前头,少了不少苦楚,第十世的宁王虽未长寿,却也将江山治理得山河水清。

  宁王心里装的不止一个朱厚照,而朱厚照心里装的只有一个宁王。他们的执念从来不是同一个。太子终是明白了,自一开始他们想要的一切便不对等,他无法要求他的皇叔为自己牺牲什么,就如同,他无法为了皇叔而对皇叔放手,注定,要不死不休。

  看破生死却看不破情爱,到最后,太子还是无法放下执念,九殿下微微叹息,将太子放了出来。

  “皇叔,我控制不了心魔滋生,可我是天界太子,我是万万不能成魔的。”太子苦着脸,前半句真心实意,后半句不得而知。

  “你想寻死?”

  “你不是要让我懂得自己的责任吗?可我真的控制不了它啊,我尽力了,我真的尽力了。我不想放下,我也不想成魔。皇叔,往后没有我陪着你,若是无聊,便多去人间瞧瞧,我觉得,人间比这九重天,有意思多了。”

  “这算临终遗言?”

  “皇叔,你若不能遂了我的念,便成全我最后的请求吧,至少,我保住了最后的尊严,天界也不会因我而蒙羞。”

  九殿下这才回过味来,这小兔崽子给他下套呢,这是吃定他不会不管他死活吗?不过,寻死倒是不做假,毕竟都死过那么多回了。

  “若因情爱堕魔,实在是窝囊!”

  太子低下头,“皇叔教训得是。”

  “早知如此,当初下界之前就应该抽了你的情根。”

  太子瑟瑟发抖,看着他的皇叔,心想,不会吧?太子正担忧情根被毁,又听皇叔微微叹气:“如今想抽也晚了。”听那遗憾的语气,太子松了一口气。

  “你就非要?”天大地大,你要什么不行,非得一棵树上吊死。

  “皇叔明明心里明白,何必多此一问!”

  “别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,如果哪天真要成魔,在你成魔之前,我第一个杀了你,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吗?”

  太子心想,这苦肉计行不通啊!那干脆,死缠烂打吧。

  “那,皇叔~”太子跃起,迎面而上,紧紧抱住九殿下,圈住他的双手揽住他的后背紧紧贴上去,方才抬头问:“我能抱抱皇叔吗?”

  九殿下当下眼里混杂着难以置信和凌厉,心想,你都抱了还问我?

  “抱着你我心里能平静不少,我就抱一抱。”太子像是保证一样。

  九殿下已经妥协了,就抱一下,勉强能接受。

  太子笑了笑,见他没有反对,双眸移向眼前人的薄唇,抬起下巴凑上去一碰,随后盯着眼前此刻越发震惊的眼,说:“皇叔,我能亲亲你吗?我就亲一亲。”

  “放肆!”九殿下言语都颤抖了。

  奈何太子不为所动,依旧自顾自的说道:“反正在人间时,该做的不该做的,统统都做过了,为什么不行?”

  九殿下眸色一暗,那能一样吗?“我怕是会失手。”

  “宁王尚且不忍杀朱厚照,你就更不会了。况且,死在皇叔手上一点都不亏,我早就无数次幻想过死在你身上的滋味了。”

  听听,这叫什么话?当了这么多年长辈的九殿下,一个不慎,差点气厥过去。九殿下很想跟天帝算账,你到底生出来个什么东西?最要命的是,这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,什么时候养歪成这样的,他怎么都不知道。

  太子心想,经过了十世,自己胆子竟然如此之大了,敢这样跟皇叔说话!他自己都挺意外的。

  左右是没法塞回去回炉重造了,九殿下平复了一下气绝的情绪,直接消失在原地。

  太子怀抱一空,怔愣了一会,心想,把人气狠了。

  皇叔,你真的不见我吗?太子这会跪在九殿下的宫殿外,自那日起,他就见不到皇叔了。如果你真的从此以后不见我,那我就跪死在这里吧,反正除了你,其它的,我都不想要。

  太子俨然把自己跪成了一座雕塑,就这样过了几旬,有一天,殿门开了,太子望着前方模糊的身影,一身着月牙白衣裳的倩影隐在雾气中,虽看不真切,但那人与生俱来的一切足以令天地万物为之追逐,太子痴痴的挪开了脚步,跟着那抹身影进了殿内。

  “在这等着。”那人平静无波,丢下一句话抬脚就要走,快得衣角都拉不住,太子急切道:“皇叔你要去哪儿?”

  那人回头柔情一笑,“听话。”

  好温柔的皇叔啊,太子又一次痴呆住了,目送他离开,也不再问,那人突然给了一颗糖,太子果真乖乖待在宫殿内不乱跑。过了几日,才从服侍的仙娥口中得知,皇叔去了佛祖处,归期未定,这下可好,皇叔的宫殿他姑且跪得,佛祖的即便他想跪也没人乐意腾一块砖给他跪。

  太子心想,皇叔,你打算几时回呀?我想你了。

  此时九殿下心想着,自己是不是得出外寻个洞府来住,届时太子就算跪个几万年也没人知晓,想跪跪个够。

评论(1)

热度(12)
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